也有清光遍九州 16(王保保x元昭宗)

   “听闻孛罗居京师,终日怏怏不乐。为政多自专,行事亦跋扈,视君上如虚位。又兼大同为我所夺,回援无望,成日与老的沙宴饮作乐,喜怒无常,酗酒杀人。陛下亦深忌之。”

扩廓一面说着,一面把棋子轻轻一推,自己的哈萨嘎(1)轻而易举便吞掉了太子的骆驼(2)。

太子微微蹙眉,听了扩廓言语,一颗心起伏不定,哪里还管得手下棋子,沉吟片刻,忽地一嗤:“贼子也想弄权?”

他握住手下的厚乌(3),轻轻摩挲着,玉石棋子微微沁凉,温润的触感直抵掌心,情绪才慢慢平静。太子沉默片刻,又是一笑:“我亦曾闻说,母后回宫后,频频赠美色与孛罗。如今他这般行事,到底是色令智昏,还是自暴自弃?”

“管他如何?”扩廓眸色一暗,手下哈昙(4)顺势横扫,几乎便把太子的诺颜(5)逼至死路,“前有伯颜,后有脱脱,但凡权相,无一不败于皇上之手。无论是忠是奸,一旦威胁君权,天子又岂能相容?”

“……陛下的性情,你倒是摸得准!”

太子面色一滞,声音透出几分干涩。他心下淆乱,也顾不得自己那被逼入困境的诺颜,只是盯住对方暗沉沉的眸子,“如此,当初你父子二人舍陛下而投我,便是因着这个?在你心中,本宫竟比皇上更值得信赖?”

他屏住呼吸,望着那双危险的眼睛,只觉那一处如深渊般虚无,几乎能吞噬一切光亮。面对太子审视的眼神,扩廓眼睛都不眨,任那缕清光淹没于眸中,手下却是不停,哈昙更上一步,那走投无路的诺颜顷刻便被吞掉了。

“殿下,你又输了。”

扩廓夺过对方的诺颜,漫不经心地抛于手中,目中冷光流转。

  他定定开口,轻巧地躲开他的疑问,可那犀利的棋风却如当头痛击,掷给他一个更为冷酷的答案。

  为人君主,若不贤不仁,虐害臣下,做臣子的,自然不必固守忠义。必要时刻,他并不介意做一个僭越犯上的乱臣!

  而那冷漠的目光,并不似说笑。

  这算什么,告诫?威胁?眼下孛罗未除,一切言之尚早!

  太子暗暗握拳,心头惊浪迭起。不知怎地,此刻竟想起那一个个荒唐的夜晚,自己被他压制身下百般折腾的情形。那旖旎迷乱的画面骤然撞入脑中,逼得他呼吸一乱,心里也慌得发虚——那种感觉,似乎不单单是愤怒和羞耻。

  他愤然抬眸,目光遽然指回去,对方却浑然不避,只凝然望他,眼睛仍是冰冷。

  扩廓盯视他片刻,也不知想到什么,目光又柔软下来。

 “不过,殿下若许以信任,臣自然报以忠诚。而今,殿下已给了臣最大的信任,又何必几番试探,存疑于心?”

  他莞尔一笑,眼中透着揶揄,分明言有所指。柔情席卷而来,他心里也是一片潮湿柔软:那一个个颠倒迷乱的夜晚,美好得近乎虚幻,而怀中温软的身体,却不是假的。

“殿下如不负臣,臣亦必不相负。”

  他笑着,眼看着太子的脸色从羞恼至愤怒,由愤怒又至惘然,一时竟猜不透对方心思。

太子侧过脸,自然而然露出一道优雅的颈线,可他眼中空茫,一颗心游走在外,并未注意到那簇渐渐迫近的火焰。

扩廓无声靠过来,欲.望如迤逦而来的马队,缓慢而笃定地向他走近。

  对方小小的抗拒全无威胁,反而徒增意趣,扩廓轻巧地擒住太子手腕,叠压在一处。

  身体重重压了下去,如寒铁坠于春雪,入怀之处都是一片清冷的柔软。

  回手一推,棋子轻盈洒落一地,如珠玉落盘。

  感觉怀中的身体软了下来,手上的桎梏也就松开了。

  他绞住他的唇瓣,辗转着吮.吻,吻了片刻,口唇之间便是一片濡.湿。太子忍了半晌,才终于腾出手臂,似是叹息一般低吟出声,手指轻颤着,深深伸入他浓密的发根。

  他把亲吻涂遍他秀雅的脖颈,迫得他仰头喘.息,像一条离水的鱼。

  两人纠缠着,厮磨了好一阵儿,直到营外有人通报,才猝然分开。

  太子猛地推开扩廓,挺身坐起,慌乱地整了整衣襟,眼里的柔情一扫而尽,又堆满冰冷的薄怒。

  扩廓闷闷坐了片刻,盯住那秀颀的背影,口中仍是灼燥,心头也烦乱不堪,却只冷哼一声,凌然起身,越过太子,径自出了帐子。

  见他离帐,太子莫名地松了口气,回身望见那杂乱的床榻,脑中登时轰然。

  刚刚自己,竟都做了些什么!

  羞耻如锋锐的尖刀,瞬间刺透了鲜血淋漓的心脏。他只觉胸中锐痛,双臂撑住桌案,止不住地咳嗽起来。

  直待扩廓去而复返,他才稍稍平息。

  只是周身皆是莫名的冷寂,如无声侵入的雪暴,透着肃杀的气息。

  扩廓回来时,一张脸孔冷漠如冰,看不出情绪。在他身后,一使者手捧函匣,昂然而出,冷然开口:

 “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听旨!”

  太子眸光一凛,犹豫片刻,还是无声地臣服,撩袍跪了下来:“臣在。”

“罪臣孛罗,狂悖不臣,拥兵犯禁,迫使太子出奔,以致天家骨肉分离。其既居相位,擅权乱政,枉顾君命。朕为天下计,不得已以计诛之。今将其首级传至冀宁,以定人心。而今乱贼已除,望太子早日还朝,以安人伦。”

  太子盯住那黑漆函匣,愣了足有一刻。直待扩廓将他扶起,一颗心仍是空茫,仍未从这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。

  自己恨入骨髓的仇敌,父皇全心倚赖的重将,竟在上朝路上,被皇帝埋伏的刺客乱刀砍死!

  一切太过突然,太过荒谬离奇。

  太子撑住桌案,脑中一阵阵眩晕。直待扩廓打开函匣,确认无误时,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
  “陛下他……不愧是陛下呀!”

  太子望着来使,怔怔盯了片刻,终于荒诞地笑出声来。

  森森笑意如寒气入骨,刺得人头皮发麻,扩廓亦不由心惊,但见太子神色平缓,才稍稍松气。

  岂止是他,自己直到现在,心里仍震动难平。

  使者僵立片刻,终是忍不住劝道:“先前因奸臣作乱,以致天家离心,殿下远走。这分开的一年里,陛下思见殿下,日日落泪。而今陛下亲手锄奸,为殿下雪耻,既以诚心相召,殿下还有何疑虑?”

  太子只静静听着,不出一言,使者不明其意,焦郁不安,几是忍不住出声催促。

  皇帝诛杀孛罗,等于自断一臂。事已至此,他还有何理由拒不还朝?

  扩廓亦抬眸看他,眼里透着疑惑,又隐着几分晦涩不明的阴郁。

  他若就此回京,那意味着什么?扩廓茫然想着。

  心中似有冷风吹过,吹落了一地零碎的情绪,心里只剩冷清空洞的萧索。扩廓紧紧抿唇,目光沉默地询问。

  太子凝然出神,许久才轻轻开口:“本宫当初缘何出奔,想必陛下十分明白。陛下为了固权,不惜狠心除孛罗。若本宫回京,下一个受死之人,未必不会是我!”

  太子惨然一笑,苍白的笑意凝于唇角,宛如死亡之沼中生出的玫瑰,哀凄而冷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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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文中出现的是蒙古象棋,玩法类似于国际象棋。哈萨嘎就是“车”,骆驼等同于“象”,厚乌相当于“兵、卒”,哈昙是“王后”,诺颜是“王爷”,相当于“国王”。

 文中个别地方化用了波德莱尔的诗句,《恶之花》真的首首好吃啊~

困了困了,想不出剧情,都是感情戏。不过腻腻歪歪的感情戏也快结束了,很快就要翻脸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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