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有清光遍九州 第4章(王保保x元昭宗)

哈剌章走后,太子余怒未消,却又接到皇帝旨意。朴不花亲自传信,哈着腰恭顺道:“殿下,皇上传您去百花宫呢!”

提到父亲,太子一阵心烦意乱,不耐地横了朴不花一眼,半晌没有回应。

“殿下,可别让陛下等急了啊!”

朴不花小心翼翼劝着。太子掌权之后,日渐跋扈,便是对君父,也不甚畏惮。可他尚未登大宝,自要行事谨慎。自己既铁了心跟定太子,凡事便要替他多花一份心。

  “百花宫,却是哪一宫?”太子揉着额角,连眼皮都懒得抬,“皇上修行大喜乐,五日移一宫,我岂知他在何处!”

   “信儿是从莲花宫传来的……”

朴不花小声道,忐忑等了许久,方闻太子斥道:“愣什么!走罢!”

太子肃然起身,任宫婢拾整好衣饰,一张脸神情冷漠,如覆霜雪,完美地抹平所有的情绪。

他乘着宫车一路进宫,行至清宁殿便命停下,只是下车慢慢走着,心中思绪纷纭:百花宫是皇帝修法行乐的道场,在此召见他,又有何事呢?

他蹙着眉,由宫人引入莲花宫,靡丽的乐音早已贯入耳中,浓郁的香气飘了满室,天魔舞者妖冶缤纷的舞袖抛了又抛,缠住了视线,更惹他烦闷。掩鼻平复半晌,方透出一口气来。

见太子进来,舞女们纷纷停罢,退至两侧。太子目不斜视,昂首走过,直到御帐前才跪下叩拜:“父皇。”

却无人回应,帷幕之后,只有低沉的轻吟和喘息。听到这声音,太子只觉气血上涌,胸臆瞬间又堆满怒意:想不成父亲竟荒.淫到这般境地!也不知是有意无意,偏在行演揲儿法之际召见他,当真是毫不避讳,毫无廉耻!

这样的昏君,怎配为九五之尊!

他感到深深的羞辱。可皇帝幸乐之际,却不便打扰,想拔脚走开,又恐其突然召见。只得生生忍着,直待那淫.声.浪.语消弭无痕,才松了口气。

一具白亮身子从御帐里滚出,见太子在此,又惊又羞,卷起衣衫匆忙跑开。太子暗暗骂了一句,又等了片刻,才见里面递出一只手,皇帝一面系着衣襟,一面出来。

衣襟松散地垂落,露出半边胸膛,皇帝闲闲靠着床榻,审视太子良久,直到他眼底的恼恨再难掩饰,嘴角才透出笑意:

“吾儿久等了。”

皇帝慵慵笑道,情.欲的痕迹暴露无遗,可即便这般纵乐,形容也未见萎靡。酣畅的情.事过后,反而容采焕发,奕奕有神。难不成那番僧的淫.术,当真有延年益寿之效?

太子胡乱想着,旋即将这股念头扫尽,压住怒意开口:“父皇却有何事?”

“吾儿何必这般焦躁?”觉出他的不快,皇帝反而更加愉悦,“朕命番僧教你演蝶儿法,你为何弃而不用?”

闻言,那白玉般的脸面瞬间泛红,太子不由心生恼恨:先前他懵懂无知,曾被父皇哄骗着同修秘密法,也曾为此沉溺了好些时日。后被母亲奇皇后得知,狠狠训斥一顿,待思及皇帝深意,更觉厌恨,遂将此法弃绝不用。此事他亦一直引以为耻。

皇帝却偏偏提起,又是何意?他懒得深思,只敷衍道:“近来朝事烦心,儿臣并无闲暇修那法门。”

“是么?”皇帝轻轻笑了,拢了拢衣襟,俯身探究,“却为何事烦心?老的沙惹你烦心?他毕竟是朕母舅,暂且饶过他罢。”

  太子眸色遽变,几乎泄出了心事,忙忙掩住,可语气已至僵硬:“老的沙纵容御史谗害宰执,污蔑儿臣,父皇便坐视不管?”

  他冷硬开口,吐字如冰,缓缓对上父亲的眼神。是的,直面父亲的时候,到底是有些畏惮。他这个父亲,看似阴柔和善,实则狠辣歹毒,对付权臣毫不手软,唐其势、伯颜、脱脱、哈麻……在他手下无一幸免。

  可是他必须学会适应。有朝一日,他必会迫使父亲屈服,成为君临其上的天下之主!而在这之前,必须克服面对权术的畏惮,克服面对君父的恐惧。

  太子沉默的片刻,皇帝同样不动声色,只是静静地审视。

  那披霜覆雪的一张俊脸,很有自己当年的模样,仔细比起来,竟是更胜一筹,皇帝满意地端详,心底暗暗掂量:可惜呵,若论权术,太子尚且稚嫩。可就是这么一个雏鸟,在自己放权的几年,竟把半数朝官收为己用。有些时候,比如今日,他这个皇帝,也不得为之让步。

  权术之道,绝非一味冒进,亦当有进有退,有取有舍。日后,他会用血泪的教训,提点他如何坐稳这权位。而今日,不妨容让一回。

 “若此言属实,老的沙又待如何处置?”皇帝收了笑意,目光也随之一冷。

  这便是松动的意思,父皇就这么让步了?太子一时难以置信,便也试探着开口:“老的沙身为御史大夫,不仅不据实纠察,反而公器私用,横加诬害。依儿臣之意,不如罢其官职,流放云南!”

  云南,那瘴气丛生之地,这是要置其死地呵!太子尚未熟谙权术,这为君的狠毒,却是半点不下于己。皇帝沉默半晌,忍不住倒吸口凉气,他虽是容让,却绝非毫无底线的让步。

 “太子!”皇帝沉声道,目光阴冷,“老的沙乃朕母舅,看朕的情面,何妨从宽处置?若对亲眷相逼到底,传扬天下,于太子声名亦有妨碍。你需好好思量!”

  冰冷的声线如毒入骨,令人隐隐生寒。太子同皇帝对视片刻,方知此事当真触其底线,而今既已小胜一筹,些微的让步又有何妨?

 “如此,父皇意下如何?”

他稍稍松口,很快等到皇帝回复:

“褫夺官爵,贬回高丽。”

  皇帝冷冷道,语气强硬,再无商量的余地,又惹得太子一阵不快,他勉力平复片刻,方忍气道:“便如父皇之意!”

  *

  老的沙一事,皇帝父子达成妥协。可未出一月,事情的发展竟远出太子预料。老的沙虽被贬黜宫外,却并未远走高丽,而是逃到大同,藏身孛罗军中。太子数次讨要其人,孛罗皆匿而不放,这背后是谁授意,不必多言。太子终是忍无可忍,很快指使搠思监上书,声称孛罗与老的沙勾结谋叛。这桩罪名一出,连皇帝也包庇不得,被迫下诏削孛罗官职,令其解兵权归四川。孛罗闻讯,仍是拒不奉诏。很快朝廷再度降旨,命扩廓出兵讨伐孛罗。

  至此,扩廓与孛罗的明争,皇帝与太子的暗斗,终是以血与火的方式冷酷上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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